用户登录
用户注册

分享至

清朝的非著名杠精 杠朱熹 杠苏轼 被钱钟书多次嘲讽

  • 作者: 坟墓里的小粽子
  • 来源: 数月亮
  • 2020-03-29

鲁迅在《华盖集·论辩的魂灵》中,对一类人有极为生动的描写:“你说甲生疮。甲是中国人,你就是说中国人生疮了。既然中国人生疮,你是中国人,就是你也生疮了。你既然也生疮,你就和甲一样。而你只说甲生疮,则竟无自知之明,你的话还有什么价值?倘你没有生疮,是说诳也。卖国贼是说诳的,所以你是卖国贼。我骂卖国贼,所以我是爱国者。爱国者的话是最有价值的,所以我的话是不错的,我的话既然不错,你就是卖国贼无疑了!”

这种人见得多了,人们就拿一个词来概括他们,叫做“杠精”。

但杠精并不是现代物种。今天要讲的,就是清朝的一个非著名杠精——毛奇龄。

毛奇龄是明末清初的浙江萧山人,与毛先舒、毛际可并称“浙中三毛”。毛奇龄少有文名,十三岁时参加童子试,主考陈子龙见此小儿,玩笑道:“黄毛未退,亦来应试?”毛奇龄答道:“鹄飞有待,此振先声。”对仗颇工,满座皆惊。小小年纪就文思敏捷,也就多少沾染了些狂气。

到的年长,正赶上清兵南下,毛奇龄躲在深山中,筑土室读书,钻研经学和文学,当时就有惊人之语:“元明以来无学人,学人之绝斯三百年矣。”这句话实在是太狂了。

更狂的是作为一位经学家,毛奇龄最先树立起来,也是坚持攻击了一辈子的学术靶子,是朱熹。朱熹在经学界的地位堪称泰山北斗,其《四书章句集注》开一代学风,披泽深远。但毛奇龄顶瞧不上他,认为他的《四书章句集注》错谬之极,撰写了大量批评《四书章句集注》的文章,他的门生弟子搜罗来编成一部《四书改错》。

这部书共二十二卷,分三十二门,先列《四书》原文,下附《朱注》,次载毛说,次加按语,计二百三十七条。实在太长,这里只举几个例子来说明毛奇龄是怎么“杠”朱熹的。

比如“夫子温良”一句,朱熹解释说“良”在这里是“易直”的意思,平易正直。毛奇龄“杠”道,《说文解字》等书都没有这个解释,而且《乐记》中易、直、良都有出现,倘若按照朱注,“良良慈良”这一句解释起来岂不同饶舌一般,可见朱熹是瞎说的。

这一段被学者杨希闵看作是碰瓷。因为解释是训诂义,并不是要把解释的意思填进原文里,如果按照毛奇龄的说法,那么“周曰庠”一句,孟子解之曰“庠者,养也”,是不是要把《孟子》里的解释也替换成原文呢?

再比如《中庸》中有一句“天命之谓性”,朱熹解释说“性即理也”,毛奇龄又杠说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么解释的,这是朱熹的自由发挥。杨希闵显然被惊到了,说郑玄注《乐记》里有一句“理犹性也”,和朱熹的解释不是一个意思吗?难道毛奇龄居然没看过?

这里必须解释一下,经学分为两大流派,宋学和明学,宋学重考据功夫,要“格物致理”,所以经文抠得很细,明学重义理辨证,走高蹈一路,并不过分讲究考据训诂,所以前者看后者空疏,后者看前者琐碎。朱熹是宋学一门的大宗师,而毛奇龄是后一派,承袭的是王阳明的王学,所以两边说不到一起去,毛奇龄又特别能杠,所以有了这段公案。

据说毛奇龄本人的性格又较真又狂傲,到了诙谐的地步。他在书斋中立了一个假人,上面写上朱熹的大名,找到一处错误,就敲木人一下,说:“阿熹,你又错了。”在他看来,朱熹错到什么程度呢?他的书中有一段贯口是这么说的:“四书无一不错……人错,天类错,地类错,物类错,官师错,朝庙错,邑里错,宫室错,器用错,衣服错,饮食错,井田错,学校错,郊社错,禘尝错,丧祭错,礼乐错,刑政错,典制错,故事错,记述错,章节错,句读错,引书错,据书错,改经错,改注错,添补经文错,自造典礼错,小诂大诂错,抄变词例错,贬抑圣门错,真所谓聚九州四海之铁铸不成此错矣!”

九州四海的铁合在一起,都铸不成这一错,这未免太夸张了。这是毛奇龄一贯的文风,好作惊人之语,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中评价他的文风,是“纵横博辨,傲睨一世……不古不今,自成一格”,可以称为杠体。

他对朱熹的攻击不纯是出于学术,也有别的考虑。《四书改错》这部书,是要献给康熙帝的,为的是显示自己,博取政治清誉。谁知道书编成的前一年,康熙帝开始统一思想,开始推崇程朱之学,把朱熹升祀殿上,毛奇龄一听,赶快把《四书改错》的版给毁了。但这部书中的文章是辑录所得,当时又有少量印本传世,引起了不小的风波,有不少学界中人甚至上书要求查禁此书,恐怕也出乎毛奇龄的所料。

作为一名杠精,毛奇龄的另一大事迹,是杠苏东坡。苏东坡有一句诗家喻户晓,“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”。袁枚的《随园诗话》里是这么说的,毛奇龄看到这句大摇其头,批点为“水中之物皆知冷暖,难道鹅不知?必以鸭,妄矣!”这就好比指着《诗经》首篇中的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”说班鸠、鸣鸠都可在河之洲,为什么偏偏是雎鸠,没文化!

但事实是,毛奇龄虽然能杠,但还不至于如此硬杠。他的《西河诗话》原意是这样的,有人说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远胜唐人诗,他认为不然,这恰好是效仿唐人而不到位的结果。唐人有“花间觅路鸟先知”,鸟在花间,所以比寻路的人先知道路,那么“鸭先知”的“先”,是“先”于谁呢?所有水里的动物都知道江水暖了,为什么一定是鸭先知道,没道理。

毛奇龄这一段,杠得也并非全无道理。但钱钟书摇摇头,说有些人还是太年轻,杠得不算不对,但不切中要害。他在《谈艺录》里是这么说的:苏东坡这一句见《惠崇春江晚景》第一首,诗中有桃、竹、芦、鸭等物,《诗品·序》说:“思君如流水,既是即目;高台多悲风,亦惟所见。”所以这里的“先”,还是“先于人”。而且比起毛奇龄所举张谓的例子,苏东坡的这一句更近于梁王筠《雪里梅花》:“水泉犹未动,亭树已先知”。毛奇龄树了一个假靶子,还打歪了,所以钱钟书说他这一段评论是“灭裂之谈”。

钱钟书不太看得上毛奇龄,《谈艺录》里的一则,说田纶霞《古观堂杂著》里有一段主客对答,一个客人问田纶霞,“汪懋麟的诗为什么学宋人?” 田纶霞答道:“他读过什么宋诗,不过就见过程灏《春日偶成》(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)这一首罢了。”钱钟书在后面填了一条批注,“这个客人想必也是西河一类人”,西河就是说毛奇龄。

毛奇龄学问是有的,毕竟也是一代名士,但他的这两则事迹中,也多少能看出一点问题。一是太迂,凡事太固执己见,总以己论为定论;二是太狂,狂就容易露馅;三是思维能力确实有限。需知学问的基础是提出真问题,研究真问题,问题都找错了,靶子都立歪了,打得越准不是越可笑吗?这也不是毛奇龄一个人的问题,所有杠精都如是。

怀孕手册
育儿指南
两性课堂
深度阅读